第2章 无名之辈,陋巷栖身(5/8)
“炒面,最便宜的。”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八块!”摊主大声重复,手里的大勺子在锅里搅动得更勤快了,油花四溅,“打包?”
“嗯。”
摊主瞥了一眼这个高大的年轻人,没再多话。抄起一个纸盘子,从旁边堆叠的粗糙碱水面里抓了一大把油腻发黄的面条丢进锅里,又舀了一勺那浑浊的糊状物盖上去,开始用猛火颠锅翻炒。刺鼻的油烟升腾而起。
叶辰站在油烟与噪音里,沉默地等待着。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
离铁皮摊子几步开外,一个被遗弃在墙角的破旧公用电话亭旁边,竖着一台布满油腻污垢、部分外壳已裂开的自动售货机。里面大部分格子是空的,只有最下面两层还有几瓶透明塑料瓶的矿泉水(标签发黄)、几罐褪色包装的廉价碳酸饮料孤零零地立着。
他掏出那几张纸币中最小的一张十元,塞进自动售货机那同样油腻发黄的投币口。机器内部发出吃力的嘎吱声和轴承摩擦声。他选了最便宜、包装最简陋的塑料瓶水。哐当一声!机器下方出货口滚落出一瓶包装磨损、瓶身有些变形的水。同时,退币口叮铃哐啷掉出两枚一元硬币。
叶辰拿起冰凉微润的水瓶,又弯腰捡起那两枚沾着不知名油污的硬币,握在手心。硬币冰冷的触感传来。
旁边摊位上传来几声哄笑和啤酒瓶碰撞的清脆声响。
这时,摊主的炒面也好了。一大坨油腻焦黄的面条混合着大量可疑的褐色肉沫和一些煮得稀烂的青菜叶,被铲进一个同样劣质、印着劣质红色广告字的透明塑料饭盒里。塑料袋一兜。
“八块!”摊主把油腻的塑料袋递过来。
叶辰没说话,只是摊开手掌。那只握着两枚油腻硬币的手掌伸到摊主面前。
摊主愣了一下,看着那仅有的两块钱硬币,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穿着穷酸的男人,撇了撇嘴,像是早料到了这种结果,嘀咕了一句什么,但还是接了过去,随手丢进旁边的破铁皮钱罐里。硬币撞击发出单调的哐啷声。
叶辰接过那袋油腻滚烫的劣质炒面,转身就走。沉重的塑料人字拖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啪嗒的轻响。手里是廉价的水和更廉价的食物。高大沉默的背影融入福来巷主干道两侧那参差不齐的握手楼投下的巨大阴影里。灯光把他影子拉得很长,又很快被前方的黑暗吞噬。像一滴水融入墨汁。
巷子里的喧嚣如同无数条滑腻的蛇,无孔不入地纠缠盘踞在每一个角落。光着膀子男人们喧哗划拳的破锣嗓子、劣质音响里重金属混杂着跑调情歌的鼓噪、小孩歇斯底里的哭嚎、夫妻间不堪入耳的谩骂…各种声音在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发酵、碰撞。
叶辰拎着那个装着廉价炒面的油腻塑料袋,拿着那瓶瓶身有些凹陷的冰凉矿泉水,穿过这片混乱。他高大的身影在昏黄摇曳的路灯下投下摇曳的阴影。步伐不快,也不避让。迎面而来提着酒瓶醉醺醺的男人、抱着孩子骂骂咧咧的妇人、蹬着三轮收纸板的老头…都下意识地侧身,或微微让开半步。他沉默不语,但身上那股从战场上带下来的、混杂着泥泞与隐约血腥气的沉寂感,让这些市井中最底层的老油子们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避之唯恐不及。
拐过一个污浊不堪、苍蝇嗡嗡乱飞的垃圾堆,前方十字岔口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孤零零地亮着一个惨白色的灯箱牌子——“24小时惠友便利店”。灯光透过蒙着厚厚油污灰尘的玻璃门渗出来,门半开着,里面货架上稀疏的商品反射着模糊的光晕。
叶辰脚步顿了一下。
需要烟。
血液深处的躁动和几乎被遗忘的疲惫感混合在一起,让对尼古丁的渴求变得清晰起来。他脚步一折,朝着那惨白灯箱走去。
推开半掩的玻璃门,劣质的电铃发出一声半死不活的“叮——咚——”。
便利店很小,东西也少得可怜。一排矮小的货架紧贴着墙,上面稀疏地摆着几样最便宜的袋装面包、方便面、榨菜、薯片。靠收银台的位置立着一个破旧的冰柜,压缩机嗡嗡作响,里面零散堆着一些过期或即将过期的冷饮。
收银台后面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头发染成廉价的栗棕色,扎着两条松垮的辫子垂在肩头。穿着明显不合身的工作背心,正低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肩膀不时微微抖动一下,像是在压抑着笑声。廉价耳机线连着口袋里的手机。
叶辰进门时的铃响并没有惊动她。店内没有其他客人。角落里只有一个人影,背对着门口,蹲在方便面货架前,似乎在仔细地挑选。
叶辰的目光在店内唯一一个开放式香烟架上扫过。上面种类也很少。最便宜的那种软盒红梅、玉溪,几包被揉得有些皱的白沙…他看中了最右侧那一排,黄色硬盒、印着模糊“利群”字样的那种。售价六元。
他径直走过去,从挂钩上取下一包,捏在手里。很硬实的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