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一章:义无反顾(8/11)
未容我瞅清,倏感腰身一紧,有只手揽抱而起,从宗麟探抓不及的手梢疾离,舱内那秃顶老叟移掌拍向掠过篷壁的影子,袂风簌荡之间,只见两只掌影映壁急速交击,秃顶老叟闷哼一声,沉躯坐板裂陷几分。不待宗麟从旁出手,那人抱我纵起,便借掌势撞破船篷,飒然高窜半空,晃随帆转,连避数名秃汉伸篙疾阻,跃向岸边。恒兴拔刀正要逐劈其影,见我遭挟在畔,追锋生生刹住,伸手按下信照欲出之刀。
信孝甩起软鞭,那人拽鞭回掠,飕然将他荡翻。孙八郎一剑急狙,似因顾忌及我,不敢太过逼近,晃刃转为虚撩。那人趁机伸足往剑梢一点,蹬刃偏转往旁,削掉信孝手拿之茄。长利忙拉信孝退后,陡见茄子仅剩半根在手,信孝吃惊而望。那人发足旁踹,踢在光头汉子脑袋上,借势纵掠而远,只留一啸萦江:“记住了!那个字是鸯不是鸳。”
霎随一声清啸未绝,但觉耳际风掠迅急,帆影已远。
我正自挣扎,忽感那人似要抛我下水,我忙说道:“好不容易才晾干,不要又弄我湿身……”那人冷哼道:“怕弄湿就别挣扎。”随即把我甩向竹丛。我惊呼而坠,担心要摔个半死,不料掉下来时,那人先已纵坐一匹白马上,探臂伸迎,抱我落其之畔,拎衫揪到坐骑前边,蹙眉道:“不要大呼小叫,你把我不想见的人引来了。本以为要快一步,不会被他追到,然而恐怕说到就到!”
“谁?”我转头乱望,不见四周有人,难免惑然道,“没看到是谁追来了……”
那人策马急走,穿行在烟雾幽篁间,冷然道:“有你在手,看他们肯不肯把胡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拿来交换我兄弟。黄昏之前,我弟弟若没能活着回来,你必绝命于三造亭。说到做到,不要诱惑我改变主意,你那楚楚可怜的眼神在这种情形下没作用。”我忍不住问道:“那要在别的情形下呢?”
“没有别的情形。”那人避开我幽幽转觑的眼眸,拉缰往竹丛小径驱骑而奔,冷哼道,“看你穿着这身男衫,其实却是娇滴滴的女流之辈,不肯在家好好呆着,跑出来跟人乱混,能是什么安份的脚色?别以为我身为武人,便认不出这套书院服饰,伪为男装游学,不会有好结果。那些纨绔子弟,都像狂蜂浪蝶一样。带坏了多少良家妇女不说,就连汉魏风气,也走上了歪门邪道的路数,让司马家族弄得乌烟瘴气。可惜曹家天下,慨当以慷,本来很纯粹,最终给他们败坏成这样……”
我趁他忙于觅路而行,悄掏小镜瞅了一下,校准将要使用的眼神儿,顺便抬手摆弄头巾,继续以幽幽的眸色投觑,问道:“你也喜欢曹家天下吗?看我头巾的扎法,有没有所谓‘建安风骨’的风范?”
“丝毫没有。”那人又哼一声,终是忍不住转面,朝我示范道,“我这发髻式样才合乎‘建安风貌’,所谓汉魏风度,其中含蕴的洒脱大气与沧桑之感,不是你们这些青春懵懂小姑娘能玩味得到的,你那个假发式样只不过是东施效颦。雌雄浑合的气派,按说形象最好的应该是大司徒钟会,可惜他没等我赶来就玩完了。造司马家族的反,不叫上我这般造反老手,他能不玩死自己吗?先前我以为他会叫上我一起,没想到钟会到底雅量不够,要造反不找我,却跟姜维瞎折腾……”
我忍不住问道:“你是造反能手吗?若真有很多这方面的经验,那他为什么不找你呢……”
“岂只是能手?”那人冷哂道,“我属于这方面的老手。早在未满十八岁的时候,我就痛击司马师。使他全军震动,吓到眼珠爆出来。那时我随父亲讨伐司马师,毌丘俭曾约兖州刺史邓艾一同起兵,但邓艾斩杀了送信者,并率领万余人急行军,搭浮桥迎接司马师。毌丘俭命我父亲袭击邓艾,我告诉父亲:趁其还未站稳脚步,不如连夜夹击司马师。然而我父亲那路人马竟然没如约赶到战场,我认为定要挫一挫司马师的士气,便与骁骑十余人一同杀入敌军阵中,所向披靡,然后才引兵离去。刚要与父亲接应的人马会合,司马师派手下司马班率骁将八千翼来到,我为掩护父亲安然撤退,单枪匹马冲入数千骑兵阵中,转眼间便杀伤百余人,进出六七次,追骑不敢逼近。司马师声称他打赢我父亲,回军后就死了。”
我悄拿小镜照出那人的容貌,其形象高大,神气骁悍,猜想他大概二十来岁,显然年纪未届三旬的样子,一身青衫,不披甲胄,在马上睥睨自雄。我没心思听他一路吹,感觉越走越远,似往竹林深处而去,难免不安道:“本来想随口问你招惹司马家族之后跑去哪里混了,但看你带我往竹林里一路走到黑,实在忍不住还是先问一下,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绵竹。”那人抬着马鞭指点道,“汉高祖设置绵竹为县,属广汉郡。因其地滨绵水两岸,并且多竹,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