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饵引蛇动 毒火现真形(1/2)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平康坊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暂时敛去了白日里杂乱无章的声浪,只余下丝竹管弦自一座座精致楼阁内幽幽透出,带着脂粉气的靡靡之音在晚风里飘荡。霓裳娘子殒命的曲江池畔,那场骇人的“神罚”似乎已被长安城强大的遗忘能力抹去大半痕迹,唯有水榭焦黑的骨架依旧突兀地矗立在岸边,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丑陋伤疤,无声地提醒着那夜的惨烈。
侯砚卿站在水榭废墟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如同一块冰冷的礁石。他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皂隶服色,脸上刻意涂抹了灰土,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小小的皮囊,里面是碾磨得极细的阿芙蓉膏粉末——这致命的香料,是他从康扎利惊惶逃离长安前遗弃的隐秘藏货中搜刮到的最后一点“饵”。
时间一点点流逝。水榭废墟周围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焦木发出的细微呜咽和远处坊内隐隐传来的乐声。侯砚卿的呼吸放得极轻,全部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捕捉着黑暗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他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布好了致命的陷阱,静待毒蛇出洞。
约莫子时初刻,远处通往平康坊的曲巷深处,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至少两个!脚步落在青石板路上,轻捷而谨慎,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节奏感。
侯砚卿的心跳陡然加快,肌肉瞬间绷紧。来了!
他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造型奇特的铜质鹤嘴香炉——炉身细长,鹤嘴处开有极细的小孔。他将皮囊里那点珍贵的阿芙蓉膏粉末小心翼翼地倒入炉腹,又从袖中取出一小段特制的线香,点燃,插入炉底预留的小孔。线香燃烧极慢,顶端一点暗红在夜色中如同鬼眼。
他屏住呼吸,将鹤嘴香炉轻轻放在水榭废墟中一根半倾倒的焦黑横梁下,用几块碎瓦虚掩住炉身,只让那鹤嘴极其隐蔽地对着外面。做完这一切,他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横梁后方更深的阴影里,整个人蜷缩起来,气息收敛到近乎断绝。
黑暗中,只有那线香顶端一点暗红在极其缓慢地向下移动。时间,在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离水榭废墟约十步远的地方停住了。借着远处坊墙灯笼透来的微弱光线,侯砚卿勉强看到两个模糊的黑影。其中一个身材精悍,动作间带着一种军旅中人的利落;另一个则略显瘦小,动作更为鬼祟,手中似乎还提着个不大的包裹。
“就是这儿?”瘦小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刻意压得很低,带着浓重的市井口音。
“错不了,焦糊味还没散尽呢。”精悍黑影声音沉稳些,带着点漠然,“东西埋深点,手脚干净些,莫留下痕迹。主上吩咐了,这地方邪性,埋了这‘引子’,让这‘神罚’之地的煞气镇住它,永绝后患。”
“唉,晦气地方……”瘦小黑影嘟囔着,似乎有些畏惧地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水榭骨架,但还是依言蹲下身,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物件——借着微光,侯砚卿瞳孔猛地一缩!那东西四四方方,轮廓分明,外面似乎还裹着层油布!
描金小匣!他们果然要把霓裳娘子用命守护的东西,埋在这“神罚”之地,妄图借所谓的煞气将其永远掩埋!
就在瘦小黑影准备在地上挖掘的刹那——
“嘶……”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骤然从水榭废墟深处响起!紧接着,一股极其浓郁、甜腻得令人头晕目眩的异香,如同无形的烟雾,猛地从那鹤嘴香炉的小孔中喷涌而出!这股香气霸道无比,瞬间压过了周围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什么味道?!”精悍黑影猛地抬头,警惕地低喝,手瞬间按在了腰间!
那瘦小黑影动作一僵,鼻翼翕动,贪婪地吸了一口那甜腻的香气,眼神瞬间变得有些迷离恍惚:“好……好香……像……像霓裳娘子房里……”他话音未落,眼神陡然变得极度惊恐,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怖的景象!他指着水榭废墟深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火!蓝火!又……又烧起来了!鬼!霓裳娘子的鬼魂!她来索命了!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尖叫,手中的描金匣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像疯了一样,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抓挠,仿佛要扑灭那根本不存在的、幽蓝色的火焰,踉跄着就要往曲江池水里冲!
“废物!是迷烟!”精悍黑影反应极快,厉声喝骂,一把拽住发狂的同伙,试图将他拖离这诡异香气的范围。但他自己的动作也明显迟滞了一瞬,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恍惚。
就是现在!
侯砚卿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从阴影中暴起!他手中没有兵刃,只有一根临时寻来的、沉重的焦木!目标,直指那个精悍黑影的后心!
风声骤起!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