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落魄江湖(10/10)
在清须乡下草亭吃鱼并且帮如水搽腿的时候,我还想不到日后我会暗助与如水作战的元亲在四国攻防战不利的情势下安然脱险,实现以臣服秀吉换取家业保全的和解。
在草亭前施礼的黑脸家伙是如水的儿子长政,后来被人们调侃为“坑爹少爷”,与父亲如水同样是诸侯中的“吉利支丹”,亦即耶稣教徒,但是后来弃教。我去聚乐第居住的那些日子,他父子都曾经想忽悠我去让他们牧师洗,被我拒绝。
“我拒绝更衣,”信雄拉扯渔竿,摇晃大脑袋,较着劲儿道,“这会儿捉了条大鱼,看我拉它上来……”
如水伸头往河里瞅了瞅,皱眉道:“松寿儿,赶快去喊一丰过来,顺便把家政也一块儿叫来。有大鱼咬钩!”
我忍不住也探头而觑,纳闷道:“多大的鱼呀?要这么多人来拉……”如水伸手拉我,急阻之际,唤道:“不要伸头去看。当心!”
我缩头不及,水中倏然探出一只手,将我扼喉攫出亭栏之外。此时信雄拉断鱼钓,跌撞老远,水花溅绽之处,窜起一团黑影,扑上草亭之顶,往亭中接二连三飙射尖刺。便趁此时,河里探出之手拽我摔落。
如水唰的打开杖中伞,旋举于头上,飒飒荡开接连射入亭内的锐芒。抢在我跌出亭栏之际,随手一伸,抓住我腿足,拉在半空之中。仙石秀久盘腿端坐,拈杯撒酒,扬手洒向亭外,纷泼而来的却不只是酒水之珠,其中夹杂寒芒星星点点,悉数溅射在水里探出的那只手上。秀久随即挥袖,撩出一刃飞芒如弧虹,唰的掠断那只欲缩不及之手。顷又再拂衣袖挥荡数下,刃击水面,随其撩芒扫掠之势,河中接连绽出血花。
如水拉我回入草亭,皱眉觑看水面染红一团,低哼道:“你每次都不留活口。”秀久仰望亭顶,说道:“上边还留一个给你当活口。赌十枚永乐通宝,我看不是冲信雄来的伊贺杀手,而是冲她来的三河流忍。”
“我不打赌。”如水移伞而视,随着破风声疾至,亭盖上边传来滚动声响,有影急堕下水。黑伞收拢,如水探头往外张望,皱眉说道,“一丰放箭太快,也没给我留一活口。你们这样做事不行,潦草!”
名叫一丰的疤脸之人绰弓走近,在河边转觑道:“死了吗?没看见中箭的尸体浮上来。只有一个家伙浮出水面,身上创口……一二三四五六。六道伤口,仙石削了六剑,全中。”秀久倒酒自饮,在亭内头没转的说道:“七。你还没算上我削断手臂那一剑。试试捞上来瞧一瞧是什么来历。”
“人死了,什么来历都不再是啦。”河上有舟荡近,船头一个光膀之人伸篙捞起水草边的那只断手,拾去察看,随即远远扔掉,惫懒地直起身笑道,“秀吉大人派我们来接两位偷跑出来的小殿下回园。趁这会儿雨小了些,赶快上船。”
我从如水身后投眼而望,认得撑船的束发蓬松花衫少年是利家的儿子利长,至于光身蹲在船边的另一个持篙之人,不用说便是懒洋洋的庆次。他在烟雨濛濛中伸着懒腰,吟咏诗作:“古渡沙平涨水痕,一篷寒雨滴黄昏。兰枯惠死无寻处,短些难招楚客魂。潇湖听雨宿孤舟,滴滴分明千斛愁。虞舜不冲天亦泣,余声酒竹半江丽。”
庆次自己作的这首汉诗,名为“潇湖夜雨”。